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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朔專欄



「禮」這個字,我們都讀錯了。它不是「禮貌」,不是「禮教」,而是基於榮譽感和責任心,所產生高尚而適當的行為準則。


古代周朝,雖然貧窮落後,且仍屬階級封建社會,但已有極為進步的統治哲學。它認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是兩種人。對被統治者要用「法」來約束,而對統治的官員則用標準更高的「禮」來自行約束。


如果統治官僚犯了敗德、失政、無能等大過失,而遭到議處,他們就必須自行了斷。在皇城裡找個偏僻的角落切腹。負責監督自殺的,就是管菜園的「甸師」。


在周朝的統治哲學裡,官吏犯罪,如果也跟老百姓一樣,腳鐐手銬,拉拉扯扯,哭哭啼啼地拖出去砍頭,那是多麼沒面子的事。統治者們就要有統治者的責任心和榮譽感,縱使死,也要死得有尊嚴。我認為後來日本武士的切腹,就是周禮的延續。


最初,我對中國遠古的統治哲學不了解,後來讀到西漢孝文帝時的天才學問家賈誼的《陳政事疏》,始恍然大悟。


賈誼在文中,已把古代統治哲學做了最好的描述:統治階級一定要有榮譽感和廉恥心,當整個統治階級結合為一個責任共同體,則國家一定會欣欣向榮。中國早在周朝就提出了榮譽感和責任心的統治哲學,的確是人類的最大發明。


可惜的是,周朝優秀的哲學與制度,後來都消失不見了。之後的統治者,普遍都沒有榮譽感與責任心。他們只講究自己的榮華富貴,對百姓之愁苦則無所用心。當他們不把國家治不好,視為自己的奇恥大辱,他們當然就只會敷衍度日。當缺少了榮譽感與責任心為本的自動自發精神,官場上自然暮氣沉沉


中國官場上,狡猾的猾吏多、貪官多、平庸的庸官多、沽名釣譽的虛吏多,而能夠盡心盡力的良吏少。探其原因,就是大家都少了榮譽感所致。


今天的台灣,官場上暮氣沉沉,人民則是怒氣衝天,顯示出這個統治集團已出了嚴重的問題。


賈誼指出,一國之安危,並非一日之安,或一日之危。所以,當統治者的人,一定要時時刻刻有安危的警覺心,任用有廉恥、有節操,而且也有道術本領的賢人,讓這些人本於責任心去好好發揮。


統治者自己則用禮待其臣,對百姓多行仁厚。若一國家能如此,自然會人心穩定,可保長治久安。假若缺乏了這種尊敬臣子、愛護百姓之心,天下自然散亂失控。分層負責、各盡所能的道理,賈誼在兩千多年前就已講得十分透徹了。


總而言之,統治者要有榮譽感與責任心,把國家治不好視為自己的奇恥大辱,這種情操正是現在最需要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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